[遊記] 最遙遠的山頭 - 重返池有

看板Hiking (登山)作者qir (地平線逐漸失焦)時間18年前 (2007/12/14 00:37)推噓6(6推 0噓 5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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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台北還是雨水連綿的初夏，我們在微寒中抵達星光熠熠的武陵。還記得當時穿著普通的Ｔ恤與卡其色牛仔褲，窩在車上不安分假寐，初登高山前的期待與擔憂聯手讓我心跳難以平靜.... 在溫暖的被窩中醒來，推開房門，戶外是個陽光和煦卻凜冽的早晨。舒舒服服吃完熱騰騰的早餐，收拾好大背包，拄著兩根登山杖，漫步穿越覆著薄霜的武陵橋。溪畔楓樹慢條斯理換上秋裝，土坡上台灣馬蘭與白花香青朝著冬陽舒展筋骨，紅榨槭卻抖落了一身酡紅。登山口以我不太熟悉的起點形式出現。兩年前單攻桃山池有時，那裡是旅程終點。我還記得在稀薄氧氣中陡上桃山，登頂時苦盡甘來的感動，還記得在池有眺望時，對品田剛柔兼具氣質的著迷。只是沒想到「改天一定要一起去品田」這個心願遙不可及，山雖然一直都在，但當時一起爬山的朋友已各奔前程難以聚首，而初登高山時與山、與人的點點滴滴永遠無可取代，於是那個豔陽天的池有，與這段日子以來總是扼腕的品田，成了最遙遠的山頭之一。 http://www.pixnet.net/album/quazarkid/13308572 最遙遠的山頭‧重返池有上坡總是辛苦一些，費心數著每百公尺設置的里程碑只會讓人洩氣，松針路再怎麼柔軟，似乎也緩衝不了腳步與喘息的沈重。鑽出樹林，背後冷不防竄上一股凌人的霸氣，一回頭就看見來自東北方的流雲全臣服在南湖腳下，我們驚聲讚嘆廣袤雲海之際，蘭陽溪流域或許正下著守恆的冬雨。無邊無際的藍天不是冬季高山的專利，但溫暖舒適的冬陽卻是，坐在草地上稍不留心，三魂七魄就會飛往一直因為感冒、颱風、大雨、腳傷而鎩羽的雪山聖稜。將近三叉營地，鑽入鐵杉箭竹森林，那絕不是獨一無二的美景，但初登高山時，桃山往池有路上鐵杉苔蘚箭竹石塊疊映的美太過衝擊，讓我至今仍無可救藥地著迷。上高山只有景色才是主角，我對其他配角倒毫不在乎；紮營在三叉的三位伯伯向我們炫耀昨晚的羊肉爐，他們每個人身懷絕技背得沉甸甸，但我想我的嘴饞只能支撐我走到中級山。穿越石瀑後，完全未知的旅程在眼前迆邐。地圖上標示的緩下路徑，只是等高線間距過大的陷阱。日光西斜，我們在鐵礦黃的崖邊上上下下，一轉頭遠景就是肌理分明的北一北二，近景是崇仰蒼穹的鐵杉族群，而池有名樹老早之前就已擺好姿勢，等著我一起瞄準無明甘藷按下快門。往新達草原陡下的途中，大霸在林隙間悄悄現身，但我還不急著攫取霸群的風采，上次在審馬陣的經驗告訴我這還不是最璀璨的時刻。草原上的看天池是蒼穹的鏡子，在我悶頭趕路時，倒映了天色在靛與青之間的交融。草原之外，我雙目所見仍只有中央山脈北脊，由玫瑰色澤的南湖向南延伸，在奇萊與合歡之後山界開始變得光亮飄渺，界限失去焦集後擁有了永恆的長度。過於深邃的晴空是燦爛星海與入夜溫度的讖緯。入夜後，我想我看到了冬季銀河，那輕柔透明的霧狀帶。一向被以黯淡形容的秋季星座在天頂不可思議地明亮，但我無力勾勒出正確連結線，只能努力想像白羊、雙魚與鯨魚的模樣。熒惑登場讓畢宿五失色不少，幸好總是朦朧優雅的Pleiades讓金牛座抓住我不安分的目光。參宿上升，我知道冬季會曬傷人的星空即將完整揭幕，但嚴寒伴隨著薄霜迅速搶攻每個角落，我節節退敗只得鑽進溫暖的最後堡壘。度過不寧靜與充滿遺憾的夜，我們在破曉前走上品田方向的草原高點。東方又靜靜淤積著雲毯，曙光溫柔喚醒北一北二巨大山塊，我們與草原逐漸脫去夜色。我不懂山和風的語言，只感到像Sigur Ros的Glosoli般，充滿冷冽，卻又溫暖。經過霜銀的如鏡亞美池畔，步上箭竹小丘，此時旭日已從南湖升起，不起眼的高山芒在流金草原上有著無與倫比的夢幻。大霸群峰無法化為文字的神態讓我捨不得移開目光一毫秒，縱使知道前去的路迢，卻還是忍不住讓願望與幻想穿山越嶺而去。背上重裝離開新達，背對著品田，我聽見體內某個臟器碎裂的聲音。卸下行囊由東口前往池有，雖不過是七分鐘的路程，走起來卻異常遙遠，重返池有的腳步居然是這麼沉重。上次登頂時霸群已雲霧繚繞，聖稜與北一北二一覽無遺，這次卻只見清晰的大霸與巴紗拉雲。據說朝著大霸呼喊心愛的人的名字，愛情就能開花結果，我心中沒有需要呼喊的名字，但只希望之前在這個小小山頭上所許的心願都能實現。依舊是熟悉的漫長倒數。0.5, 0.2, 0.1 ....然後我看到了最熟悉的登山口。遊客如織的桃山瀑布步道上，只有登山杖敲擊水泥路面的聲音最響亮。 -- ※ 發信站: 批踢踢實業坊(ptt.cc) ◆ From: 61.20.134.215